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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辫儿九/堂良 民国风有雷微虐向】《断翅凤黯》


话要说在前头:


最近很想玩文字,希望你们不要被标题吓走。

仍然私设多,圈地自萌,CP顺序无意义……大家自主排雷啊……本人底线稍微低了一点点……

第一次不写现代背景,但可能也没有太大区别……?希望别太奇怪就好……

诸位看官,看个热闹吧。


正文:



- 壹 - 



九良抱着他的三弦,默默地躲在梨园后台的一角,不往那人群里凑。前面乌泱泱的一片,九良自知身高也比不过旁人,若是再挤坏了他怀里的宝贝,可就得不偿失了。


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响起,九良一回头,跑来的果然是九郎。


“九良,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啊?跟我看看新来的角儿去啊。”九郎跑得满头是汗,他生性好热闹,这种时候错过了他怕是要后悔死。


九良摆摆手:“你去吧,我没兴趣。”


听说那角儿是梨园的郭老板从津门请过来的,人人唤他二爷,姓张。从外地请人到京城来,可是破天荒的事,今天是这张二爷第一次现身,也难怪大家都要围观了。


梨园的规矩,能登台,有人捧的,都是角儿。当然,这地位如何,各人心里都跟明镜一样,只是绝不能放到台面上说。而像九良和九郎这样的,是学徒,连姓氏都是要隐去的,名字也是郭老板新赐的。倒是有一点,各个是九字开头。按郭老板的话说,九是所有数目字里最大的,他梨园里的人,哪怕是学徒,也个个都是拔尖的。


九郎不再理会九良,他身子灵活,三步两步就窜了过去,挤到了人群头里去。正好赶上那郭老板陪着张二爷到了后台,九郎只看了一眼,就看呆了。


都说公子温润如玉风度翩翩,九郎今天才亲眼得见。这张二爷高挑纤细却不见骨,肤若凝脂眼如点漆,就是望遍了整个梨园,也找不出这么一号人物。九郎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,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将直视着张二爷的目光挪开,却正好和对方的视线撞了个满怀。


“孩子,以后就让九涵跟着你。”郭老板大概是事先打了招呼,手一指旁边的一个小孩,那人急忙跑了过来,“你别看他个子小,但是手脚麻利,有膀子力气,能照顾你。”


张二爷笑了笑,手腕往旁边一递,九涵自然地伸出胳膊让他搭着:“那可好,我这儿先谢谢郭老板了。”


郭老板笑起来,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缝:“今后就是自家人了,不说这两家话。”


“要是这样的话,我还有个不情之请。”张二爷上身微躬,凑近了些,“这要万一哪天九涵有事请个假,又或者有个头疼脑热的,我能不能再找个人啊?”


郭老板愣了一下,随即点头:“那是自然,我想想这事,过两天告诉你。”


“不劳您费心了。”张二爷抬起手,一指九郎:“我觉得他就行。”


“九郎啊……”郭老板皱了皱眉头,“这孩子可有点莽撞,怕他照顾不周啊……”


张二爷毫不在意:“没事,我这好手好脚的,也用不着什么。”他看向九郎,“你愿意吗?”


幸福来得太突然,九郎嗓子突然哑了一样,说不出话,只得拼命点头。


“行吧行吧。”郭老板这才看见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,“都散了吧,该干嘛干嘛去。”


九郎几步上前,想跟着九涵一样搀着张二爷,没想到却被躲开了:“我有九涵呢,有事我再找你。”


“哦……”九郎垂下了头,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。




- 贰 - 




张二爷才刚来不到一周,他房门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。这也难怪,第一天登台,脆生生的嗓音一亮,洋洋盈耳艳惊四座。不仅让梨园里的学徒们都服了气,连能登台的角儿们也都开始争相登门拜访。就算不得深交,能够混个熟脸,有机会让张二爷给个照应,那也是好的。


只可惜,这张二爷本是个好清静的主,又轻微有些眼疾,来了这么多人,他是一个都没记住。


要说这梨园上下百十来号人,没上门的自然也有,孟鹤堂就是其中一个。他刚登台不久,唱的也都还是些不太重要的小角色。他先前一直不懂为什么郭老板给了他这么个名字,仙鹤立于朝堂之上,总觉得带着些违和。但过了些许时日,他倒也多少明白了。


这园子里的角儿,哪个不想出名,若是有人捧的话,巴不得找机会去跟人熟络熟络。孟鹤堂不一样,他也想出名,但不上台的时候,他只知道练嗓,又或是在园子里找熟识的伙伴聊闲天。台上有人喊好有人捧,他也就是低头抿嘴一笑,算是应下了。


孟鹤堂知道自己生性不善交际,他也认了,但正是因为这个性格,让他从学徒的时候开始,就跟九良格外要好。


张二爷第一次来后台的那次,孟鹤堂刚好不在,所以没机会得见。第一次开嗓的时候,他竟拉着九良一起坐在台下听了。张二爷描眉画眼地扮上之后,更是万分风情,再一亮嗓,孟鹤堂由衷地感叹:“真好听……人也好看。”


九良看看台上,又看看身边人:“好听是好听……但是人,我倒是觉得先生你更好看。”


“别说笑了。”孟鹤堂虽然嘴上斥着,心里却像被糖水泡了一般。


九良打小刚来的时候,就跟他最好。在大家都还不能有姓氏的时候,也不知道怎么的,九良知道了他姓孟,便天天在他身边孟哥孟哥的叫。当然这是私底下,明面上也是不敢的。后来,等他能登台,有了孟鹤堂这个名字之后,九良反而不叫他孟哥了,开始叫他先生。


孟鹤堂一开始还驳斥过几回,先生可不是能乱叫的,可九良死性不改,时间一长,也只得由他去了。




- 叁 -




过了些时日,除了九涵之外,张二爷还没在这院子里找到第二个熟识的人。九郎也从没找来过,张二爷想想也是,他住的地方本身有些偏僻,没人允许的话,那些小孩们更是不敢随便乱跑。


但这一天,他实在闲的无聊,九涵不在,连个能陪他解闷的人都没有。张二爷披上件大氅,就走出了房门。


兜兜转转,他绕到了一座假山处,正听见有人练嗓。嗓音虽不是很高亢,但却透着清明,而且中气十足。若是多加锤炼,能够再细腻一些稳定一些,假以时日,也定会扬名立万。


张二爷不自觉地鼓了鼓掌,绕过假山,站到人面前:“好听。”


孟鹤堂是个胆子小的,平日里这角落鲜有人迹,张二爷这一出声,差点把他吓得跳起来:“哎呀!二爷您吓死我了。”


“你认识我?”张二爷想了半天,总觉得眼前这人他没见过,“你去过我那吗?你叫什么呀?”


孟鹤堂好不容易缓过来,捂着自己胸口:“二爷您别开玩笑了,这梨园里哪有不认识您的。”他深吸一口气,挤出一丝笑模样,“您大概没见过我,我叫孟鹤堂。”


“孟鹤堂……我能叫你堂堂吗?孟孟也行。”张二爷只觉得眼前这人很好亲近,打定了主意跟人套近乎。


孟鹤堂只听闻众人口中的张二爷总是一副清冷模样,哪能想到他也有这样的小孩心性:“……都行。”


“堂堂,你怎么一个人在这练嗓?”张二爷心下好奇,有了大名就说明可以登台了,按说嗓音清亮模样也俊俏,该是有人捧的。但这个时间,他却一个人躲在这,直觉告诉他孟鹤堂跟园子里的很多人都不一样。


“练嗓嘛,还是一个人的好,可不能打扰了旁人。”孟鹤堂避重就轻。


“倒也有理。”张二爷突然正色,“你若坚持这样练下去,一定会出人头地的……只要别落得跟我一样就行。”


张二爷明显话里有话,但孟鹤堂却听不懂:“什么叫跟您一样?”


“礼仪真周正。”张二爷没接他这话,“咱们这么熟了,别您您的了。你平时都找谁玩啊,总不能老是一个人吧?”


谁跟你熟了,孟鹤堂暗自腹诽,此时他眼里的张二爷与那日台上亮相的角儿判若两人:“跟九良吧,打小我们就总在一起。”


张二爷眼神一转:“来梨园这么久,都不知道那帮小孩在哪,我想找九郎。”


“得,我带路。”孟鹤堂抬腿便走。




- 肆 -




原本嘈杂的大院逐渐安静下来,孟鹤堂知道,是因为他身后跟着的张二爷。他伸手一指,朝着九郎屋子的方向:“那个就是九郎的屋了,我也不知道他在不在。”


“行了,谢谢堂堂。”张二爷也从来不在别人的眼光,转身走了过去。


孟鹤堂见张二爷走了,赶紧敲了敲九良的房门:“九良九良,你在不?”没过几秒,门就开了。


不出意料,孟鹤堂看见了摆在九良桌上,他那宝贝三弦。


孟鹤堂最不理解的,就是九良的三弦。有事没事拿起来拨弄两下不止,吃饭护着睡觉搂着,宝贝的不行。他粗略地算了算,九良弹三弦的时间,怕是比他私下里练嗓的时间还要长。


“宝宝,你怎么又在练三弦了?”每次抓到九良弹弦,孟鹤堂总想训他两句,“你三弦弹得很好了,还是练练唱戏的好。”


而每次孟鹤堂说他,九良都是撅着嘴,沉默不语,今日难得反驳几句:“弹得还不够好……再说我也练唱戏了。”


“那我想听你唱戏。”孟鹤堂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不相信。


于是九良就张口了:“昨夜晚在宫中饮琼浆……”


孟鹤堂的眼神渐渐柔成了一汪水,九良的戏腔是他欲罢不能的鸩毒,悠扬婉转而又清亮出挑。等最后的花腔结束,他一把握住九良的手:“我好想跟你同场唱戏啊。”


九良只是腼腆一笑,没说话,心里默念着在孟鹤堂登台第一天,他对自己许下的誓言。


我的愿望,是给您伴奏,一辈子。




- 伍 -




九郎本不期待有人敲门,更想不到张二爷回来找他,于是当他开门,见是张二爷站在自己门前的时候,他使劲揉了揉眼睛才敢确认不是自己眼花:“二爷,您怎么来了?”


张二爷像到了自己家一样,抬腿就进:“九涵不在,闲的无聊,你也不来看看我。”


这范儿一拿起来,九郎觉得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。他紧着把屋里的东西都归置起来,生怕张二爷嫌弃他这乱:“九涵也没跟我讲,怪我了,以后我勤着找您去,行不?”


“我看行。”张二爷捡了张椅子自己坐了,“你平时没事的时候,都干什么呀?”


“嗨,我们哪分有事没事,就是练戏呗。”九郎目不转睛地盯着张二爷,他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,但双眼已不由自主地被吸引。


“那你唱两句,我听听。”张二爷觉得九郎的一切都有趣极了,从那两只好像一线天的眼睛里,他都能感受到九郎热切的目光。


若是不提唱戏还好,一提到唱,九郎的底气就卸下去了七成还多:“二爷,我唱戏……真的不好听。”


“郭老板留你肯定是有原因的,唱。”张二爷的气势一摆出来,九郎不敢不从。


但他自己知道自己声音条件确实不够好,有些沙哑不说,耳音也不算准。要说可取之处的话,大概只有念白被他练得韵味十足,但这也不是能自夸的。看着张二爷的脸色,九郎只唱了几句,就停了下来。


“确实是不怎么好听。”张二爷也不藏着掖着,“念两句吧。”


九郎像个没完成但也要交作业的孩子一样,心里害怕的紧,却也不得不张口。


张二爷的脸色缓和了很多,九郎这几句念,该有的都有了,勤加练习倒也可取。他灵机一动,抓住了九郎的袖子:“九郎,改日你去我那,我教你唱大鼓书吧,我觉得你合适。”


在别人口中,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名字,但那字音从张二爷的舌尖弹出,这“九郎”二字竟被他叫得格外亲昵。九郎浑身一酥,急忙点头:“好呀,您说什么是什么。”




- 陆 -




有了张二爷的默许,九郎开始时不时地就往他那跑,有时候九涵在,张二爷还会把九涵支开。一开始九涵还会和九郎一起露面,等后来九郎要去的时候,干脆直接不让九涵出现了。


张二爷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,面上不说什么,心里倒是窃喜。九涵虽好,但总是面无表情的,还总是管着他。九郎不一样,九郎宠他,张二爷能感受到九郎对他的崇拜,或许还有更多的什么,他反正也不介意。


日子过得平静了,就瞬间如同流水般逝去。没过多久,就到了腊月,张二爷的生日。郭老板早早地就张罗了起来,搭了台子,将张二爷要唱大戏的消息迅速散了出去。


这确实是梨园里的头等大事,能登场的角儿几乎都在这戏里有了角色,孟鹤堂也不例外。


知道孟鹤堂还总是跑到假山那里练习,有时候也带着九良,张二爷便也开始往那凑。他觉得在整个梨园里,自己和这两个人的脾气是最合的。当然了,九郎不一样。


出现一次还好,次数多了孟鹤堂总担心张二爷会暴露自己的小天地,逼着他保证要百般注意。张二爷为了堵住孟鹤堂思虑过度的担心,每次一过来就开始指导他唱戏,逼得他无暇分神。一来二去,孟鹤堂的唱功倒是突飞猛进。


很快就到了开戏这一天。


园子里的人都在感慨,这次来的人真是多,还有好多没见过的客人,但看起来都是达官显贵。


张二爷一个人立在上场门边上,将门帘偷偷掀起一条缝,看着场下的观众。后台的人大部分自顾不暇,自然没心情管他如何,只有九郎凑到他身边:“二爷,您也紧张啊。”


张二爷知道九郎这是开玩笑,给他减轻负担,他便也顺势应了:“多少有点,不过你放心,我定是不会砸自己的招牌的。”


大戏鸣锣开场。


先博得满堂彩的倒是孟鹤堂,台下的九良比他还要高兴。随后,张二爷登场,自是不会落了下风。一板一眼,一步一履,都是那么恰到好处。


包厢里的客人总是多少会有些晚到,平常时分的张二爷早就自动忽视掉了这些外界因素,但是今天不知怎的,听见二楼有动静,他斜眼一瞟,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

那一瞬间,他唱高了半个音。台上的孟鹤堂听出来了,台下的九良听出来了,其他人却浑然不觉张二爷有了失误,依旧是掌声雷动。


大戏顺利落幕,张二爷谢了场,又拜谒完来到后台的宾客之后,请退了所有来向他祝贺的园子里的人,饭也没怎么吃,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。孟鹤堂和九良感觉到了异样,连忙撺掇了九郎带着点吃食,来到了他的住处。


九郎敲了敲门,小声唤着:“二爷……二爷?”


屋内有些许桌椅磕碰的声音,但却没人来开门。九郎放心不下,伸手推门,发现门竟然没闩上。他走进屋,就看见趴在桌旁的张二爷,桌上还躺着翻倒的酒壶和酒杯。




- 柒 -




张二爷脑子里闪现的都是出现在二楼那个熟悉的人影,川爷。他希望自己看走了眼,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,那副面容他绝对不会认错。没人认识川爷,也没人知道发生过什么。他明知那些记忆属于过去的张小辫儿,不是现在的张二爷。可是如今,梦魇就要回来了。张二爷没法向任何人诉说,只能一个人跑回来喝闷酒,喝到不省人事应该就能忘掉了,像以前一样。


九郎的出现是一个意外。张二爷听见九郎在门外唤他的声音,但他却站不起来,还失手打翻了酒壶和酒杯。九郎哪里见过这样失态的张二爷,他赶紧跪到那醉倒的人身旁,想要把人扶到床上去。


“九郎……别动,借我抱一下。”张二爷撒了娇,他顺势搂住九郎,把人箍在怀里,箍得死死的。


九郎轻轻地抚摸着张二爷的后背,想要安抚怀里人的情绪,却突然感到自己的颈窝处被烫了一下。


是张二爷的泪水。


“二爷……你还好吗?”九郎一动不敢动,他哪里见过这样脆弱的张二爷,在他印象里的从来都是那站在舞台中央,意气风发的角儿。


“叫我辫儿。”张二爷,不,张小辫儿糯糯的声音响了起来。


“辫儿?”九郎理解不了当前的状况,却一如既往地承应着,“好,辫儿,咱们去床上好不好?”


虽然九郎看不到,但张小辫儿听见这称呼,笑得格外的甜:“好。”他腿是跟着动了,但手上力气一点都没松,“九郎,我要你陪我睡。”


“好好……”九郎宠人宠惯了,现在只想把张小辫儿送到床上,被他一带,自己也滚了上去。反正,睡哪不是睡啊,他可是园子里第一个能跟张二爷同床共枕的人啊,说出去,多有面子。九郎这样想着,便安静在张小辫儿身边躺着,一会就陷入了梦乡。


次日清晨醒来的时候,九郎发现张二爷已经穿戴梳洗完毕,坐在了桌旁。他一骨碌翻起来,边整理衣服边道歉:“辫儿,不好意思啊……”


张二爷只回了他两句话。


“你出去之后,就把发生过的一切都忘了,不许再这么叫我,也不许跟任何人说起。”


“还有,最近一段时间,让九涵过来,你离我远一点。”




- 捌 -




孟鹤堂和九良一直盯着,等九郎回来,迫不及待地想问他张二爷情况如何。九郎只是摇摇头,什么也没说。两人自是担心,但看九郎失魂落魄的样子,也不敢再逼他。


九郎回屋就躺到了床上,他不仅什么都不能说,更重要的是,他真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。到底是什么能让张二爷在一夜之间,对他的态度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。他只能去嘱托了九涵,让他最近好生照顾着张二爷。而他的话,让时常面无表情的九涵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。


没过多长时间,园子里突然传出了些风言风语,像九郎一夜失宠这种话还算小新闻。有人注意到了川爷的存在,那么大摇大摆地到后台要人的,还是梨园头一遭。这还不算完,逐渐地,大家都发现了,川爷每次出现把人要走的时候,张二爷每次都得次日才能回来,而当日如果他有演出,一定会取消。


而这替换的角儿,多半由孟鹤堂顶上。上次在张二爷生日大戏上亮嗓之后,孟鹤堂突然从一众小角儿中脱颖而出,慢慢地,张二爷有了相好,孟鹤堂将取而代之的传言也开始不胫而走。


原本,几个当事人跟别人私交就不多,此时更是像商量好了一般,闭口不言。孟鹤堂自己光明磊落,对这些传言听而不闻闻而不言;九郎远离了是非,又踏踏实实开始练习唱戏;而张二爷,在上台唱戏以外的时间,除了九涵,谁也不见。


但这其中,最不平静的就是九郎。他做不到像孟鹤堂那样云淡风轻,也做不到像张云雷那样孰若无睹,他是凡夫俗子,就注定在泥沼里纠缠。这天,趁着九涵刚回房,九郎终于忍耐不住,杀了过去。


张二爷只当是九涵去而复返,躺在床上毫不避讳,却没想到竟是许久不见的九郎,他急忙拉过被单,掩饰着自己身上的痕迹。


“二爷……”再遮掩也没有用,九郎冲进门的一瞬间就看见了张二爷身上的斑驳,但他仍然不愿意相信,“他们说的不是真的……对吗?你没跟了那个川爷吧?”


张二爷咬死了下嘴唇,也点不下头。他选择了承受川爷的侮辱,本想好要放九郎走的,可如今他就这样跑到自己身前,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,就为了要自己一个答案。


张小辫儿终于忍不住了,眼泪大滴地从他的眼框中滚落,他拼命地摇头:“九郎,我不想的……但是我不敢啊……”他掀起床单,指着自己的身体,哭得声泪俱下,“你看到的,根本不算什么……我这只手,他打折过;我这条腿,他打折过……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,才能重新站上台吗?我从津门跑到京城,他都没有放过我……我怎么敢啊……”


九郎用双手紧捂住自己的嘴,才让自己不嘶吼出声。他恨自己,恨自己没能早点发现,恨自己没能坚持陪在他身边……他走到张小辫儿床边跪了下去,牵过他的手,轻轻地吻着他的手指:“辫儿……今后,我保护你,好吗?”




- 玖 -




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,但是九郎摇身一变,变成了张二爷的保镖。


待川爷再一次来后台的时候,早有准备的九郎拉着一众弟兄,严严实实地把张二爷挡了起来:“川爷是吧?告诉你,今后你不要想碰我们二爷一根手指头。”


“敢拦我……你问问他,他敢不跟我走吗?”


这人本是个无赖,九郎知道他不过呈口舌之快,一点都不怯:“你就不配问我们二爷问题!告诉你,有我们在,你休想得逞,赶紧滚!”


川爷见人多势众,一时间也占不到便宜,便甩下句话:“你们给我等着!”


见人这么轻易地就走了,九郎还有点不敢相信,几个人面面相觑间,一旁的九良出了声:“你们小心,他不一定什么时候还来呢。”


几天里,川爷虽然没有再出现,但九郎比张二爷还要紧张。他现在岂止一个时辰一刻钟,只怕是一分钟也不敢让张二爷离开自己的视线。


因为前一阵的状况,张二爷原本近一半的场次已经分给了孟鹤堂出演。他自己毫不在意,反而落得清闲,有更多的时间,他可以教九郎唱戏,唱大鼓,哪怕只是说说话,也是好的。九郎更是开心,他只要他的角儿平安,能吃饱穿暖就足够。


消停了一阵,在众人都以为风波已经过去的时候,川爷又出现了。不过这一次,他不再挑张二爷的场次来,转身开始蹲守孟鹤堂。


孟鹤堂万万没想到,他会在后台大庭广众之下,被人挑着下巴调戏:“小仙儿啊,跟爷走吧?爷捧你,保证你比那什么二爷红的多。”


孟鹤堂一把甩开他的手,嫌弃地扫视着眼前这个人:“我叫孟鹤堂,我也不会跟你走。”此时此刻,他才突然明白,张二爷先前跟他讲的,不要落得跟他一样,是什么意思。


“哟,还是个有脾气的,我喜欢。”川爷看了看匆忙跑来,将孟鹤堂挡在身后的九良,还有渐渐聚集起来的众人,轻蔑一笑,“小仙儿,改天我再来啊。”


大家都以为这是一次偶然,但是没过两天川爷又来了,还是一样的路数。一而再再而三,来来回回几次,虽然没闹出什么大事,但是搅得后台人心惶惶不得安宁,众人也渐渐有了微词。


九郎原本拼命拦着,但张二爷也知道事情是因自己而起,自是不好将罪都推给孟鹤堂来受。这天戏散场之后,张二爷来到后台,当着众人的面承诺:“我自己惹出的事情,我自己定会承担,请各位再给我一点时间。”




- 拾 -




不过年不过节,张二爷要开场唱大戏的消息却传了开来。川爷听闻,起先是怀疑,但是竟在家中看到了请柬,也是意料之外。不仅请他去看戏,还请他提前去后台一聚。川爷认得是张二爷的字,便也不再疑心。就算是鸿门宴,他们戏班子又能拿他如何,反正他有的是办法将戏搅黄。


川爷如约到了梨园后台,只有张二爷和九郎两个人在:“哟,想通啦?”


九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川爷,一言不发。张二爷转了个身:“这儿说话多少有些不方便,您跟我来我房间吧。”说完抬腿便走。


唱大戏的事情倒是真的,梨园上下全都忙活着,临上场不到半个时辰,才有人发现张二爷和九郎两个人不见了:“诶,你们谁看见二爷了?”


问话一出,众人才发现不妥,冲着张二爷来的宾客已经座无虚席,但角儿没了可是顶天的大事。正当众人乱做一锅粥的时候,不常见的郭老板突然出现在后台:“孟鹤堂,今天的戏,你上。”


视线一下聚焦在了孟鹤堂身上,所有人的目光混杂着羡慕还有嫉妒,又或是不屑。孟鹤堂不畏众人,他念着前夜张二爷来找他说这事的模样:“二爷,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?这可是自砸招牌啊……”


“你放心,是我的就是我的,赞誉也好罪名也好,一个都跑不了。”张二爷没给他拒绝的余地,悠悠一个转身,身型永远挺的那么直。


而他,孟鹤堂,定不能负了张二爷的信任,还有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:“谢,郭老板。”


郭老板也知道两人早就通过气了,只得自顾自地离开,身子已经快出了后台,突然听见有人叫他:“郭老板!”他转过头,见是九良跑了过来,依旧抱着他的宝贝三弦,“郭老板……孟哥第一次唱大戏,我想给他拉弦伴奏。”


一个个的,都让人不省心,郭老板皱着眉头,恨铁不成钢地说道:“九良,你可知道我的规矩,上了台的弦师,可就不能再唱戏了。”


九良乖巧地点点头:“规矩我懂。”


郭老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:“九良啊,你要是愿意上台,凭你的条件,早就超过孟鹤堂今天的地位了,你怎么就……”


九良低下头,缓缓地跪在郭老板脚边:“我知道,我愧对了您的教诲……可是这一辈子,我不想上台唱戏,我只想给孟哥拉弦。”


“算了,随你吧。”孩子大了,他也老了,说不动了。郭老板想走,却发现九良拉着他的裤脚,“还有什么事吗?”


“郭老板……我有不好的预感,前面没人闲着,求您去看看九郎和二爷……”九良浑身颤抖着,似乎感受到了什么,“那个川爷,跟他们在二爷的卧室里呢。”


“真是胡闹!我知道了,我这就带人去。”




- 拾壹 -




川爷亦步亦趋地跟着张二爷来到了卧房,九郎想跟着进门,却被张二爷拦住了路:“你在外面等着,这是我们俩的事。”


“不行,我跟你说过八百次了,我不同意。”九郎第一次这么横眉冷对的跟张二爷说话,“他若是闩上门,我想救你都不行。”


张二爷正犹豫,川爷带着痞气开了口:“小哥想欣赏,你就让他进来嘛,反正你们两个人,我也好对付。”


川爷令人作呕的语气,让九郎现在就想给他一拳,张二爷看出了他的意图,连忙把他拉了进来,小声在他耳边道:“别冲动,你答应我,就在旁边站着,不许动也不许吱声。”


九郎梗着脖子,没肯定但也没否认。


川爷大摇大摆地坐在了椅子上,环视着四周:“哟呵,条件不错嘛,怪不得不想跟我走了。说吧,今天找我来,怎么叙旧啊?”


“川爷,今天请您来,不多,两件小事。”张二爷挺直了脊梁站在川爷面前,“第一,孟鹤堂跟咱们的恩怨没有关系,还请您高抬贵手。”


“这个好说,我还是更喜欢你这样的,你跟我走,我保证不近他周身百尺。”


“那接下来第二件事,我不会跟你走的,这辈子都不可能。”张二爷咬紧了牙根,“但别的,你想要什么,我都可以给你,只要我付得起。”


“真是没有良心啊……”川爷咋了咋嘴,“我当初把你从街上捡回来,辛辛苦苦把你养大,还找人教你唱戏唱大鼓,没有我你早就饿死了知道吗?”


张二爷闭了眼,他就是不想让九郎听到这段尘封的往事:“是,我知道……你也折磨了我这么多年,当初捡我回来的恩我早就报完了。”


“那你唱戏呢,唱大鼓呢?你成角儿了想跑,我跟你说门都没有。”


“我给你钱。”


“川爷我还缺钱?小辫儿你没长进啊,还这么天真。”


“那你让我怎么还?”


“这样吧,我这有把匕首。”川爷从怀里掏出了匕首,拍在了桌子上,“唱戏呢靠嗓子,我不能让你把嗓子剌了,落个杀人的罪名我犯不上;但是这唱大鼓呢,还得靠手……你就还我一只手吧。”


“开什么玩笑!”九郎看着张小辫儿颤抖的身体,终于按耐不住地想要扑过去。


川爷一把抽出匕首,指着九郎的鼻子尖:“别冲动啊,小兄弟,刀剑无眼,我这匕首虽短,但也是好好开过刃的。”他的手纹丝没动,脑袋转向张小辫儿,“辫儿啊,我怎么可能砍掉你的手呢,多难看呀。你就让我在你的手上,扎上那么一个洞,保证你再也拿不了板了就行了。”


张小辫儿的手紧扣在自己腿上,若是不交出一只手,川爷会不会再来找茬先不说,他和九郎能不能好好出门都还是未知数。他知道川爷有多狠,若是连累了大家,连累了九郎,该怎么办……反正他也没怎么登台唱过大鼓,打板的事大不了交给九郎;手上留了疤,拿水袖一掩应该也没有大碍吧……反正他那么多苦难都挺过来了。


一番思想斗争后,张小辫儿将自己的左手,放在了桌子上:“我答应你,但你也得保证,从此再不得接近梨园任何一个人。”


“好!有魄力!我答应你了!”


原本对着九郎的匕首,被川爷直接顺势往下一划。就在这一瞬间,九郎想都没想,一把伸出右手扑了过去,盖在了张小辫儿的左手上。


一道光影画过,皮肉绽开,崩裂而出的鲜血溅了两人一身。


“九郎!”张小辫儿一瞬间心跳已经停了,腿软地直接坐到了地上,他最不想的就是连累九郎,可他偏偏……他的视线一瞬间已经模糊,汹涌的眼泪阻碍了他看清那可怖的画面。


“辫儿……别哭啊,你没受伤真的太好了……”九郎硬挤出了一丝笑容,“我说过的,我保护你啊……别哭了,乖……”


房门被踹开了,张小辫儿根本看不清来人,只是不断地嘶吼着:“去请医生啊!求求你们,快去请医生……”




- 拾贰 -




九郎的手救治的还算及时,可是正如川爷所说,这辈子想再拿起板来怕是不太可能了。张二爷捧着九郎的手,自责地根本不敢抬起头:“九郎……我对不起你。”


“没有的事。”九郎眼里,只有张二爷是不是周全这一件事,“只是可惜了,你教了我那么久的大鼓,还没练好呢,手就废了……”


“我给你打板,我给你敲鼓……”说到这,张二爷的眼泪又要流出来了,“九郎,让我照顾你一辈子,好不好?”


九郎万万没想到,不过几个月前让他一眼误终生的那个少年,竟然真的把终生许给了他:“好,我保护你一辈子,你照顾我一辈子。”




孟鹤堂的大戏也赢得了满堂喝彩,哪怕是少数几个叫嚷着非张二爷不听的人,也迷倒在了他的嗓音之下。


他做到了,他成功了。


下了台,顾不得旁人的或祝贺或恭维,孟鹤堂第一件事就是找九良,他要把自己的喜悦分享给他,但他转变了后台,也没看见九良的身影。


作为弦师,九良跟着乐队最后才到了后台,一下就撞见了连妆发都没卸的孟鹤堂:“九良你跑哪去了?我做到了,你看见了吗听见了吗?你……”孟鹤堂的视线落到了九良手里的三弦上,笑容僵在了脸上,“九良……你刚才,在台上,给我伴奏吗?”


九良点点头,笑得一如既往的憨厚。


“你怎么这么傻呀,你应该上台跟我唱戏啊,怎么能是给我伴奏呢……”孟鹤堂嘴唇颤抖着,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才好。


而九良的一句话,让孟鹤堂安静了下来:“先生,我没有姓了……”说这话的时候,九良没有失落,没有遗憾,反倒是心愿达成的满足,“以后,我叫你孟孟,你就有两个姓了,然后,你分我一个姓,好吗?”


孟鹤堂心疼地把九良搂在怀里:“好,你要什么我都给……就算你哪天不给我伴奏了,我也给。”


“那孟孟,我要你,你给不给?”


“我说了,什么都给,一辈子都给。”


【完】



之后也得说话:


算微虐吧……有虐么……?

最近狗血剧写多了,情节尺度可能把握的不太好……

川爷就是穿山甲,你们想怎么虐就怎么虐,请随意不要客气!

也是第一次全程不用名字用代号……代号也是有意义的……

诸位看官,莫怪莫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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